02版：新闻
豹猫沿着冰面行走，正欲入水渡河。齐春宏/摄
本报记者 曲经纬
冬日的潮白河，半边清水半冰封。齐春宏在潞城药艺公园按下快门，他捕捉到一位“稀客”的身影。经专家鉴定，竟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豹猫。
快门闪烁捕捉豹猫“倩影”
12月23日中午阳光明媚，潮白河未结冰水域内，成群的斑嘴鸭、绿头鸭与普通秋沙鸭或休息或嬉戏。突然，靠近岸边的芦苇荡里出现一只长相奇怪的猫，它短暂躲避后沿着冰面径直向未结冰的水域走去。水里的鸭子随之警觉起来。
然而，猫并没有去捉鸭子，而是来到冰水结合处，短暂调整后下水向对岸游去了，水中的鸭子纷纷避让出一条通道。很快，这只猫游到对岸大宗高尔夫球场的方位，并消失在岸边的草丛中。齐春宏不管“三七二十一”，“嘁哩喀嚓”拍下了这只猫在冰面张望、徘徊，钻入水中游泳，并与野鸭群“同框”的照片。“这猫体型很大，身上有斑纹，当时我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后经专家鉴定，还真是，豹猫！它在通州已经销声匿迹有些年头了！”齐春宏激动地说。
豹猫，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北方的亚种毛色更灰，体侧有斑点，没有连成条纹。耳朵大，耳后黑，有明显浅色斑。两条黑色条纹从眼角内侧一直延伸至耳基部。内侧眼角到鼻部有一条白色条纹，鼻吻部白色，尾长有不明显环纹至黑色尾尖。“是豹猫无疑了。”爱鸟汇会长羿健说。
在北京，豹猫主要分布在西部与北部山区，靠近山区的延庆野鸭湖、密云水库等平原地带也有较多发现。“平原地区的河流、水塘、沟渠等近水之处的原生态草地与农田，也很适合豹猫的生存。然而，随着人类生活的打扰，豹猫分布区逐渐退至山地。”羿健说。
豹猫再现勾起后人“乡愁”
豹猫的突然造访勾起了鸟调团队另一位成员的“乡愁”，大家都叫他“通州大好”。“我老家位于通州区漷县镇，这是一个三面环水的小村庄，东面北运河，北边凉水河，西侧为凤港减河支流。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村子外有大片湿地和原生态的农田与草地，因此常常能见到野生动物。”“通州大好”回忆道。
那个时候，家里养的一些信鸽被他父亲视为珍宝。有段时间，家里的鸽子常在晚上莫名其妙消失，父亲认为是野狸子或者黄鼠狼偷的，于是便在院墙的排水口里放了捕兽笼。经过几次鸽子被盗、捕兽笼内诱饵消失事件后，父亲不断地改进捕兽笼，终于有一天将一只野生豹猫成功困在了笼子里。
那是“通州大好”第一次见到野生豹猫，年少的他惊恐于豹猫的凶狠而不敢靠近。“那个时代，人们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村民捕到野狸子、黄鼠狼，就会将皮毛卖给村里的小卖部，我们这些小孩儿也会用老鼠尾巴到小卖部里换糖吃。”
在他的记忆里，进入90年代后，就再也没有听到有关通州出现豹猫的任何消息了。“这种动物跟獾一样，在不知不觉中从我们生活的世界里消失了。”因此，这次在潞城药艺公园与对岸大宗高尔夫段的发现，让他兴奋起来，也不禁发问：豹猫从何而来？
他推测有2种可能。第一种是原有野外种群的延续。潮白河大宗高尔夫地区环境多样，保留了一些原生态景观，但因豹猫种群数量少，生活习性隐蔽，缺少调查而一直没被发现。第二种是自然扩散个体。因今年降温降雪原因，该豹猫从密云、平谷的山区自然分布区沿潮白河河道扩散到通州区。“但密云、平谷距通州超过50公里的路程之远，让我更倾向于第一种推测。”“通州大好”说。
适当“留白”留住野生动物
在“通州大好”等一众爱鸟人士坚定推测信心的背后，有一系列数据的支撑。
爱鸟汇是城市副中心野生动物保护志愿者组成的公益团队。2021年8月，爱鸟汇开始在通州全区开展鸟类调查活动，大宗高尔夫地区在通州区12个调查区域里每年的记录鸟种数均排名第一。“调查第一年前4个月，大宗高尔夫地区共记录鸟种157种，排名第二的水南村记录鸟种110种，通明湖公园记录106种排名第三。”
即便经历疫情，大宗高尔夫调查点位在缺少4月至11月记录，全年只有22份记录的情况下仍记录到156个鸟种，位列第一。
来到2023年，调查的第三年，大宗高尔夫地区记录鸟种增加至217个，居榜首不下。“后起者”马驹桥湿地公园排到第二的位置，记录了180个鸟种。水南村也成了珍贵迁徙鸟种大鸨年年造访的补给之地。
三年总成绩，大宗高尔夫地区共记录了241个鸟种，既有每年到此越冬的白尾海雕、猎隼，有迁徙过路的极危物种黄胸鹀，有北京市罕见的火斑鸠繁殖种群，还有黑鹳、卷羽鹈鹕、花田鸡、斑背大苇莺……
“这些调查数据与发现，都证明了大宗高尔夫地区具备极高的生物多样性价值，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大宗高尔夫地区是一块面积较大，且植被构成较为乡土化的区域，这两个因素使得大宗高尔夫成为潮白河流域非常难得保留着二十年前原生河岸景观的一个区域。这跟近年来注意潮白河生境保护离不开。”“通州大好”说。
到大宗高尔夫仔细观察，会发现这里有很多生长多年的华北农村过去常见的桑、榆树等乡土树种和生长多年的杨树，以及人工栽种的高大油松，这些多样化的树种形成了岸边疏林。而疏林下层，有着层次丰富的原生草本和灌丛，包括豆科、菊科、禾本科等形态多样的“野草”“杂灌”，给不同的鸟类、鼠类提供了一年四季的食物和躲避处。
“这片留野区对于动物而言更加友好，加上我们从未在大宗高尔夫开展过成规模的兽类观察和统计，最多就是观鸟过程中偶遇野兔、黄鼠狼、刺猬等常见平原物种，偶尔也能见到今天已经很少见的鼹鼠挖掘出来的土通道。”在爱鸟汇看来，此次豹猫的出现，或许意味着潮白河流域这片小小荒野“孑遗”，不但拥有通州区最高的鸟类多样性，同时也蕴藏着目前北京东部平原非常出色的兽类多样性。
生物多样性该如何维持与提升，大自然早已提供了答案。这一兴奋的发现，也为园林方面提出了一项研究课题。“根据规划，该地区未来将整体建设国家级植物园，我们希望能充分考虑到该地区的生物多样性现状，并以这些残存的野生动物生存需求为指标，对植物园合理规划，保留大宗高尔夫地区内较为原生态的疏林草地、池塘、河滩、沙地等多种地貌，设置大面积留野区域，为野生动物提供足够的生存空间，并且优化恢复滩涂、湿生草地等生境，为北京市及北三县未来的郊野公园建设提供‘生态样板’。”“通州大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