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版：文化
开漕节浮雕中，两名搬运工用担子搬漕粮。
历史上，开漕节时，大光楼附近会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
运河开漕节雕塑。
《北运河开河祭祀图》展现了古时官祭与民祭，庆祝开漕节的盛况。
本报记者 张群琛
“河冰初解水如天，万里南来第一船。”运河边，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船工在春天将漕船推进河中，开始新一年的漕运生活。而在岸上，枕河而居的人们用热闹非凡的仪式，表达了对新年风调雨顺的祈求与对大自然的敬畏。这就是漕运鼎盛时期运河边的独有仪式——开漕节。
北京城市副中心生机勃发，文化也是重要一核。今年4月，大运河开漕节将隆重开幕，再现历史盛景。在历史上，开漕节从何而来？都有什么内容？民间和官方的有什么不一样？本期文化，我们先来一探究竟。
开漕节始于明代
明代兴起、清末消亡的漕运是中国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在这个时间段内，依靠运河而生的船工以及管理运河的官员相信，每年春天举行一场隆重的仪式，可以保证一年的风调雨顺。运河开漕节由此而生。
据《通州志》记载，明朝时由于漕船太多，航程远近不同，为规范漕运秩序，规定了各帮漕船到达通州的日期。每年农历三月初一左右，来自山东、河南的头帮漕船陆续抵达通州。这些漕船在通州仅可逗留十日，到期必须及时返航，漕运秩序井井有条。因此，每年三月初一左右，头帮漕船抵达通州时，通州主管漕运官员都要在石坝和土坝这两个漕运码头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祭坝”仪式，以示庆贺，民间俗称“开漕节”。
除了纪念第一艘漕船的到来，开漕节上管理运河的官员还要祭拜疏浚运河的功臣吴仲。据历史记载，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为避免破坏皇陵风水，废弃了引水的白浮堰，通惠河被切断水源，泥沙淤积，逐渐淤塞。嘉靖初年，巡按直隶监察御史吴仲力主彻底重修通惠河，并得到明嘉靖帝批准主持重修工程。
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吴仲治河成功，不仅将通惠河河口从张家湾北移到通州旧城北门外，还将通州至张家湾的河道进行了疏治，使漕船及其他各种船只可直接开到通州城，减少了陆路运输的艰难和费用，水运也畅行无阻，繁荣了京畿的经济和文化。因此，通州的商民在嘉靖四十五年集资修建了一座吴公祠，用以祭拜和颂扬他的伟大功德。此后开漕节的习俗一直保留，直至清朝末年北运河停漕。
如今顺着大运河森林公园西门一直走，可以看到一个巨型浮雕，上面就雕刻着开漕节的内容。浮雕中间是两位船工伫立船头，他们面前就是波涛汹涌的大运河。而在浮雕的左下角，两名搬运工用担子将一袋袋漕粮搬下船舱。而在大运河森林公园东岸也可以看到吴仲的雕塑。
可喜的是，伴随着2023年北京城市副中心消费季的正式启动，大运河开漕节也将于4月举办。据悉，期间将以运河文化为元素、以开漕节为主题举办系列活动，进一步打造“大运河开漕节”品牌IP，同时以酷炫激光秀、沉浸式剧本杀等新潮玩法更广泛吸引年轻人群，盘活运河经济。届时，开漕节不再只是冷冰冰的壁画与口耳相传的历史，人们可以站在运河边亲身感受百年前运河畔的隆重仪式。
官方开漕节更加正式
据历史记载，开漕节分为官祭与民祭，其中官祭就是运河官员祭祀，其场面十分庄重。祭祀当天清晨，仓场总督率坐粮厅官员及其所属军、白粮经纪和掌管石坝的州判、掌管土坝的州同，各按身份着官服或礼服齐集石坝东并按等级列队。每人高举三炷香，向石坝几案上的吴仲等四人牌位鞠躬礼拜。
这四位都是疏浚通惠河的功臣，吴仲当年力主疏浚通惠河，为朝廷分忧，为人民解难。百姓感激他的作为，生前就已为他立了生祠，死后又祭奠他。另外三位疏浚通惠河的功臣分别是何栋、尹嗣忠、陈璠。
牌位的摆放讲究顺序，吴仲居中，何栋在左，尹嗣忠在右，陈璠在后。长生牌前供奉着鸡、鸭、鱼等供品，两旁摆放涂着金粉的木质巨烛。这时石坝东西两侧鞭炮、鼓、钹齐鸣。坝北端雄狮紧按绣球蹲坐，坝南端雌狮护着幼狮俯卧。
司礼先朗读颂扬吴仲之功的通惠祠碑记，读毕挺举手臂高呼：“参礼”。祭祀者在弦、管、笙、云锣雅乐声中，伴着轻击慢敲反复三次的鼓点，将香高举过顶三躬身。
在“礼成”声中，众人随仓场侍郎退立坝南侧。司礼呼“诸贤退位”后，四童子左捧长生牌分别坐上肩舆，在雅乐声中自石坝北侧台阶缓缓而下。此时，唢呐在前方高奏，仓场侍郎率众随后恭送至卧虎桥南。继由州判与数名经纪恭送入天后宫南侧门，经南夹道至通惠祠归位。
最后，仓场侍郎与坐粮厅官员则到卧虎桥东南的掣斛厅视察后，南行登上大光楼，凭栏俯望粮船，检验开春后第一批漕粮。经纪持斛、斗、升等量器，陆续到掣斛厅校测准确，然后去石坝南侧祖斛庙，将量器放在斛神供桌前的铁斛旁供奉，并焚香祷祝，表示所持量器既合国法又得到神的认可，公道之心人神可鉴。
惊蛰之后筹备开漕节
今年66岁的赵义强是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运河船工号子的传承人，自幼出生在运河边的他对于各种运河、漕帮文化信手拈来。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开漕节，但是从祖辈口中得知的细节，再加上近几年查找的史料，他逐渐还原了民间开漕节的盛景。“太热闹了，不亚于过年。”
赵义强说，历史上每年开漕节的时间集中在农历3月初左右，而准备工作从惊蛰之后就开始了。最先忙起来的是船工，运河上冻前船工们用绞关将一艘艘漕船拖到岸上，然后底朝天放置。现在船工们拿着工具、油漆在岸上对漕船进行保养维修，等到河面的冰面完全融化，漕船就下水了。
而在岸上，船工的家人也忙了起来。“对于民间的开漕节来说，岸上的庆祝活动最热闹。”赵义强介绍，历史上民间开漕节的庆祝范围在今大光楼至天桥湾小区之间，而且开漕节期间人们会在这里临时搭上一座戏台用来庆祝。
这座戏台的材料、手艺全部来源于民间。当时，河边的居民会请来“架子工”，由工匠用绳结技术将每一个竹竿牢牢捆绑在一起。在那个没有焊接、铁卡子等技术的年代，架子工单凭一根根绳子就让戏台十分牢固。此外，戏台的材料也都是每家每户捐赠的。有些人家甚至卸下了自家的门板用来搭台子。赵义强说：“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足见开漕节对于运河边的居民来说有多重要。除此以外，开漕节当天还有运河龙灯会、小车会、花会等活动。”
如此大型的活动自然要有领头人，这个人民间称呼为“会头”。赵义强解释：“‘会头’的工作包括安排开漕节当天所有活动的顺序、带领大家熟悉路线以及安排祭祀等活动。”
运河两岸热闹非凡
赵义强介绍，大光楼、石坝码头附近是开漕节的主会场，人们在这里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包括祭坝神、祭河神等。真正的热闹则从现今葫芦湖开始。运河龙灯会、小车会、花会等组成的队伍从葫芦湖出发一路向西，走到现今天桥湾小区附近，然后再折返回葫芦湖。
在运河边，一场场热闹的杂耍吸引着无数人观看。舞狮表演中，雄狮追逐绣球在坝上上下翻滚，母狮带领小狮过坝、戏水。狮群一边起舞一边东移至运河边石坝楼，还未下坝，由专业脚行扛夫组成的“双石会”就急速登场。单臂举石锁、仰卧蹬磨盘、叠罗汉、耍石礅，演至高潮时，由一彪形大汉双肩两腋各扛夹一袋粮食，再加上背上驮的粮食，大汉负重七袋，重超千斤。民间传说，有如此神力之人乃坝神附体。
此时身着明朝服饰的巡坝戏登场。饰演官员的演员纱帽圆领，饰演随从的则是青衣小帽，皆戴纸糊面具。巡坝队伍前有锣和长号开道，随之有伞、扇、回避、肃静、官衔牌，官员乘肩舆居中，后有数排官兵气势威严。经掣斛厅（今通济桥西南小公园）、石坝楼，南行至土坝，在防御外河水的土坝上巡查一番，再向南行到坝口黄亭子巡查，然后返回，由南小门进入东门瓮城卸妆，执事仪仗交回西街杠房。官员在石坝上边巡视边说，跟随人员恭谨唯唯而听。据说这是仿效当年吴仲治理通惠河故事。
一系列仪式会持续到当天中午，随后在现今通州区东关大桥附近有亦舞亦唱的“莲花落”“太平调”“打花”“地秧歌”“小车会”“高跷会”等表演；较空旷地方有“五虎棍”“少林拳”“耍叉”等表演；“茶水老会”或在路边，或穿梭于各花会中施舍茶水。此外一些老家河南、安徽的船工也挤进人群，表演“河南坠子”和“凤阳花鼓”。
赵义强介绍，开漕节当天上午从石坝到外河沿，南到坝口，挤满男女老幼，挤满了看各种表演的人群，甚至比春节的庙会还要热闹。祭坝后，官员们集于石坝衙门进行公宴，经纪等去城内各饭馆酒楼吃喝，喜好野味的人则去运河边饭棚子吃刚出水的烧鲇鱼，也有人去里河沿饭摊就着刚出炉的烧饼喝鲜鲫汤，图方便便宜的人则在北门口吃小吃，每年繁忙的漕运也就由此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