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版:文化总第564期 >2022-12-13编印

文明驰道
刊发日期:2022-12-13 阅读次数: 作者:admin  语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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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运码头沐夕阳。卓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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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通桥镇水兽,通州区博物馆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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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湾城址,通州区博物馆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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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御制通州石道碑,通州区博物馆供图。

通州,通天下之州,千年大运河北首、百里长安街东端,自古为京畿咽喉重镇。向北,可御北敌于关城;向南,可浚南水而润都;向东,畅达渤海;向西,镇守拱卫北京。位于十字路口的通州,通衢的地理位置十分凸显,正如清代孙承泽编纂的《天府广记》对北京地理形胜的描绘:“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南襟河济,北枕居庸。杨文敏谓西接太行,东临碣石,钜野亘其南,居庸控其北,势拔地以峥嵘,气摩空而崱屴。又云:燕蓟内跨中原,外控朔漠,真天下都会。”正因如此,通州作为北京的门户,自古以来就在军事和经济方面为中华民族的融合和发展提供了契机,也成为历代政权兴衰时令人瞩目的焦点。

中央政治开端:始皇东巡 通辽大道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结束了七雄称霸割据分裂的局面,原来的燕国都城——蓟城(今北京西城区南部)一跃变为统一国家的北方军事重镇和联络华北、西北、东北地区的交通枢纽。

秦朝开始在全国推行郡县制,不仅统一了度量衡和文字,而且以国都咸阳为中心,向全国各地修筑了驰道。其中有一条驰道干线,由咸阳起,中经函谷关(今河南灵宝县东北)、三川郡(今河南洛阳)、邺县(今河北省漳县西南)、邯郸、恒山(今河北石家庄市东),直到蓟城,由蓟城修往无终(今天津市蓟县)、碣石(今河北昌黎县北),到达襄平(今辽宁辽阳市)。这条驰道宽约70米,中间为主路,皇帝专用,两侧设辅路,百姓行走,路边每隔3丈栽植一棵松树,是中央遥控辽东地区的交通动脉。

这条秦代交通干线由蓟城到襄平一段称为蓟襄驰道,从蓟城北门外开始,东行至今北京城东便门,傍今通惠河东行,沿今通州城中新华西街,走新华东街北侧,过沽水(今北运河),走潞城镇古城村北、召里村中,经宋庄镇师姑庄北,自摇不动村东过河至今河北省三河市燕郊镇,然后沿旧京榆公路(北京至山海关),出山海关直至今辽宁省辽阳市。

可见,秦时蓟襄驰道横穿今通州区北部,而且贯穿今通州城。1960年挑挖运潮减河时,曾在今潞城镇古城村与召里村之间河段,发现几十米宽的“蒜瓣土层”,同时发现在这种土层两侧排列规律的朽树根,这是蓟襄驰道的遗迹。

公元前215年,即秦始皇三十二年,秦始皇东巡燕蓟地区,就是从咸阳出发,沿着咸蓟驰道到达蓟城,再由蓟城出发,沿蓟襄驰道到达碣石,并且摩崖刻石,指斥割据,歌颂统一,宣扬国策,重振帝威,巩固中央集权。

秦始皇此次东巡,不仅路过今通州区,而且派遣燕地望族卢生入海去寻访仙人羡门子高,求仙人长生不老药。羡门子高墓在今通州区内,其可能是通州本地人,也许是秦皇路过通州时听到仙人消息,才派人到海中访寻。

元朝漕运:水乡民生 白河通津

元世祖忽必烈于至元四年(1267年)将都城自开平(今内蒙古正蓝旗东闪曲河北岸)迁至燕京(金中都城)后,于至元十六年(1279年)灭宋,大都城成为大江南北统一国家之首都,而“百司庶府之繁,卫士编氓之众,无不仰给于江南”,海运大兴。江南粮物海运至直沽(今天津),再由白河运至通州,分别由坝河或陆路转运入大都,白河一度成为大都生命线。

但是,白河自通州至直沽河道浅滩多,尤其通州、漷州域内“水路浅,舟运甚艰”,大都城内官民急待江南粮物。忽必烈为巩固政权,稳定大都局势,十分关注白河漕运,而当时水乡漷州则是白河行舟最难段落。故此,于至元十六年六月辛丑(1279年8月4日)“命枢密院(主掌军事民、边防及宫廷禁卫等事务)发军五千,仍令食禄诸官雇役千人开浚,以五十日讫工”。

这句话的意思是:国家最高军事机关派遣宫廷禁卫军5000名,来漷州、通州修治运河(白河)浅滩,使漕船与各种商船能够通行无阻,以供应和满足大都官府军民食用;此外,忽必烈还下令中央政府及大都路总管领取国家俸禄的各级官员,集资捐俸雇佣1000民夫,与禁卫军士共同完成开浚任务,而且必须在50天内完工。可见疏浚白河以通漕运之紧迫性。

然而通、漷二州土地松软,白河在雨后经大水一冲,新开浚者又大部淤浅胶舟。于是又于至元十七年二月庚子(1280年3月30日)再命枢密院“发侍卫军三千浚通州运粮河”,冻滩化透,天气渐暖,抓紧兴工疏淤,迎接漕运粮船到来。由此可知元世祖尤为关切通、漷州域内白河漕运。

同年,忽必烈以为单靠漕运来满足大都之需尚有缺失,大都郊区农民经济生活好坏也关系到大都稳定,遂于十月辛巳(11月7日)在柳林镇(今张家湾西永和屯西)设置大都营田提举司机构,“割诸色户千三百五十五隶之,官给牛、种、农具”,开展屯田,增加农业生产和税赋收入,充实国库,客观上也提高农民生活水平。这是如今通州区某些村镇地名末尾带有“务”“府”的由来。

明朝财政:设关垦田 安置人口

明初,朱元璋建都南京,同时朝廷于北陲及北平府域内驻守大批部队,以巩固边防。而北平地区饱经战乱,人烟稀少,荒田连片,经济困顿,根本不能满足军需。又天下初定,运河失修,江南粮米难以北输。因而加强北平地区自身经济实力,乃是上策。

鉴于此,自外地向北平地区大量移民,进行垦荒种地,发展经济,充实内力,加强防卫基础,实行前代行之有效的屯田政策,便成为首要之务。洪武年间移民到今通州区者就有2071户,共设屯田村庄17屯(时通州8屯,漷州9屯——《明太祖实录》),诸如永富屯、永安屯、永盛屯、永丰屯、永隆屯、永和屯、时和屯、时雍屯、清安屯、时庆屯等,都以吉祥词语命名。此外,通州新城西门外出土之明处士傅钦墓志铭文中,载傅钦葬于“永贵屯之原”,见证通州城西有“永贵屯”。同样出土墓志还见证今台湖镇小民屯明时称永隆屯、永顺镇前上永坡村附近有清安屯,而明代六郎庄兴济庵铁钟则见证附近有“永宁屯”。其余移民所立“屯”之位置则只能依靠其他史料确认。

明代初期,洪武帝朱元璋推行按每户占有土地数量征收税粮政策,同时实行里甲户籍制度,“以一百十户(110户)为一里”,推选人口和粮食较多之10户,每年以其中一户轮班为里长,余下100户每10户为一甲,设甲首一人,由10户轮流担任。里长、甲首各一人,管理本里本甲公事;每里设里书一人,掌管一里会计账簿。以此保障地方政府与朝廷税收充足,满足财政需要。但是,各级政府官员贪污腐化,贿赂公行,良好政策、制度未能贯彻实行,使许多地主豪强千方百计逃避赋税,且与里书勾结,害贫肥富,将赋税转嫁到贫苦农民身上,致使土地兼并加剧,“地连阡陌,而欺隐无税”,逼迫农民“甘愿抛荒田产,避役四方”,或“逃亡山林,转为盗贼”,不仅使国家税源枯竭,而且造成社会危机。

全国如此,通州亦无出其外。嘉靖初,州内每年征收税银与税粮,总数没有减少,但是由于吏属凭恃手中权力做手脚,贪污税赋,豪绅隐地瞒产,偷漏应缴钱粮,而将漏交赋税全部由贫苦农民赔纳,因此,穷户雪上加霜,愈加贫困,被迫背井离乡或家破人亡。

嘉靖八年(1529年),山西省平定县举人霍淮,自河间府通判(分掌粮运、督捕、水利等事务,从五品官)升任通州知州(正五品官)。此人机警敏锐而且富有谋略,遇事敢为,不推诿责任,并能深入调查研究,从国家安定大局出发,为通州贫穷百姓切身利益着想,勇于解决州内贫民含冤赔纳土豪劣绅偷漏赋税问题。于是,丈量每户占有田地,彻底查清实际亩数,并按照所察状况,以土地平面形状按户编绘成“格眼小册”,将土地亩数、应缴税赋(钱与粮)数量、户主姓名、地理位置等基本要素全填在“格眼”内,汇编成册,作为全州税收档案与清册,然后将各户占地亩数、应缴赋额及上交日期写成小票,加盖官印,发给农户及租种民地之军人,要求“照票依期赴自纳”税赋,“不许经里甲手,但令里书督催而已”。由此,贫苦小户免遭侵欺之害,经济生活有所保障,通州城内社会较为稳定,而地主富豪也难逃税赋,地方政府与国家财政税收亦不亏损,“公私两利,人人称便”。

永乐六年(1408年),明廷于张家湾设抽分竹木局、大通关巡检司、宣课司、盐仓检校批验所等税收、安全机构,设大使(正九品)、副使(从九品)各一人。“抽分”也称“抽解”,收取外来货物与国产物品税赋。“抽分竹木局”即从南方水运建材至张家湾去建北京宫殿、陵寝、城郭、坛场、祠庙、仓库、廨宇、营房、王府邸第。木、竹、砖、石、席等物料,皆由竹木局负责收税。

“宣课司”乃国家户部所设征收税赋之机关。明永乐年间,张家湾为水陆要会之地,南北方各种物产于此交易,故设这一机构,除建北京所需建材之外所有其他物资,均由宣课司收取税赋。

“盐仓检校批验所”告诉今人当年张家湾不仅设有盐仓,即后来所谓上盐厂、下盐厂(在今张家湾镇皇木厂村东北角外、西南部位)。食盐人所必需,税收颇丰,故古代食盐由国家专卖,盐商交税后所销食盐即为官盐,在张家湾码头设国家盐仓,按需要批发至华北地区乃至内蒙古、俄罗斯等地。食盐之检查验收、数量核对与批发销售皆由张家湾盐仓检校批验所负责。

“大通关”在今张湾镇村,古称“长店”,因运河码头形成店铺长街故名。“关”即关市,乃人员物资聚集之地。通惠河重浚后,张家湾至北京城之间水陆运输畅通顺达,商贾行旅与八方产品相聚于此,车水马龙,帆樯林立,故有“大通关”之称。因这里往来人员极为复杂,又是国家漕粮、建材存储与转运重地,故在此设“巡检司”,以武官任司长,于此训练甲兵,巡察码头、关市、仓储,保障一方安全。

竹木抽解税额方法,不管是船运还是编筏,均需各列其材,按照竹木之多少、长短、粗细、宽窄、薄厚之况,上达关司长,核察准确后再上报通州巡仓御史,御史据报下发至竹木局,要该局按照规定,或抽收十分之二税,或征缴十分之一税。而该处宣课司“约解商税正余银二千四百七十九两二钱,铜钱二百八十八万七千七百六十二文(小平钱一枚为一文)”。

另外,宣德四年(1429年)明廷在漷县设有“钞关”。“钞关”收取运输税不是按所载货物数量与轻重,而是按“船料”即按载货之船大小、长宽、深浅情况而征缴。按《宋会要·食货》载,每料重一石。一石四钧,一钧30斤,一石就是120斤,但明代一石则是10斗,一斗16斤,一石就是160斤。按照船料而言,应是以石为容积计算,即按船之容量来计算“船料”,一料就是容积一石,一石按160斤计算,即一料为160斤,200料船上不管装载何物,都一律按200料即32000斤收税。如此,一些商贾尽量将物货塞严装足船舱,乃至货物高出船舱,载重量严重超标,妨碍漕运,滋生弊端。一艘百料商船自南京出发顺流至扬州,然后沿大运河至通州,经过扬州、淮安、徐州、济宁、临清、漷县诸钞关,要缴纳运输费百贯即10万枚当时流通小平铜钱。为保证征税能够顺利进行,朝廷派遣监察御史与户部主事(户部中最低级官员,正六品)监督征收。

清代御道:聚焦通州 国仓重地

康熙八年(1669年),爱新觉罗·玄烨亲政后认识到演武与漕运二事在捍卫政权、巩固京师方面甚为重要,康熙二十年八月二十九日(1689年10月10日),康熙帝沿浑河(今永定河)东派(今凉水河)东巡,视察北京东南水利情况,以便治理,至张家湾城东南河口;再沿大运河至里二泗村,巡视运河与漕运状况,且驻跸运河右侧里二泗村西北口佑民观内,办理朝政。

雍正帝继位后也深知运河、运河北端码头通州之位置重要,因而十分注重北京与通州间交通运输问题。京通之间交通运输一靠水运,一靠陆运。水运靠通惠河,是专用驳运漕粮水道,无淤塞闸毁妨碍驳船行运问题,但此河在保障驳船运粮情况下,可以允许一部分商船运货;然大批商品仍需从陆路运入京城,故需修治京通大道。

雍正三年七月癸亥(1725年9月4日),雍正帝批示直隶总督李维钧:“闻近京各处地方,桥梁道路多被水淹,行旅维艰,诸物腾贵,朕心甚为轸念,尔可转饬各地方官,悉心筹画,其大路中积水之处,作何疏泄,洼圯之处,作何修垫。通州一路,可交与副将赛都……使行旅之人,通行无阻,不可借端差派,以便民之政,反致累民。”下旨后不久便将北京朝阳门至通州城及城内三座国仓、城东门外宫廷码头、石土二坝漕运码头、水陆驿站码头、商业码头、客运码头等处大道加以修治,以方便南方各种船运物资由通州转运至北京,供应首都官民所需。

七年正月癸酉(1729年2月25日),雍正帝在给工部指示中言:“通州运粮之路,亦修整高洁,往来行人,颇为便利。”其谕工部乃是冬末春初,北京地区仍是冰天雪地,不可能在冬季寒冷时节将京通大道“修整高洁”,必定是在北运河停漕罢运之后,严寒封地之前所为,即应在六年秋末冬初时所修。

七年三月甲寅(1729年4月7日),雍正帝批示内务府:“自朝阳门外至通州,乃京师向东大路,向因雨水之时,难于行走,动支钱粮,修补铺垫。”在刚刚修治之后,又觉一遇雨水雪融仍然泥泞难行,于是下旨在原有基础上修筑一条石道,便责令内务府总管大臣常明(正二品)与工部侍郎普泰(正二品)二人详加勘测设计,主持修筑。经过一番筹备之后,于当年八月开始动工,至次年五月竣工。自此京通间大道荡平正直,一劳永逸。石道两侧附筑土路,且栽植枫树之类,每至秋季叶由绿变红,煞是好看,因而乾隆帝《通州道》诗中有“白云红树通州道,麦垄禾场九月秋”之句。

本报记者 关一文/编辑整理

内容摘自:由北京城市副中心党工委管委会、通州区委区政府共同策划编辑,《文明》杂志社出版的《文明·北京城市副中心》特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