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版:文化总第197期 >2021-07-19编印

逍遥流沙自在河(下)
——漫话流转通州区域潮白河的前世今生
刊发日期:2021-07-19 阅读次数: 作者:admin  语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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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县志要》(1941年铅印本)一书中的插画《水系图》,可以看出潮白河与漒漒河(櫤杆河)的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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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白河水面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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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潮白河水清岸绿。

张九江

上周,我们将通州河流演变史中有关潮白河、漒漒河的起源和变化进行了简单梳理。那么,今天河畔的本地人为何只知潮白河不知其前身为漒漒河(櫤杆河)呢?这便是这次要说到的“民国二十八年涨大水,潮白河破堤抢夺漒漒河道”的内容了。

82年前潮白河暴涨引发洪涝

老年间(1949年以前)通州地面水患频发,由于北部有四条并流南下的河流,一遇霪雨不停的年景,各河水发,洪涝成灾,城乡往往一片汪洋。“水深丈余,从通州北门乘船可直达燕郊”的水灾情形常现于通州旧志书的“大事记”中。

据史载,自元朝的至元九年(1272年)到明朝天启六年(1626年)的354年中,通县地区就发生重大水灾370次;从清朝顺治九年(1652年)到1945年的293年间,发生涝灾88次。其中“墙倒屋没、田园尽淹”的重灾22次。

其中,距今最近、最大、破坏力最强,也是令河畔村老们刻骨铭心的一场水灾,便是发生在82年前的1939年夏天,也就是俗称“民国二十八年涨大水”的那次。

此前,笔者与潮白河边生活的村老交流时得知,因为当时他们尚都是约十岁大的孩子,且村庄一般建在高处,对传言中的房倒屋塌倒是没有记忆,但大水后“窗台儿上落渍泥”“佛爷龛上挂苲草”“差一指淹过十三行”“齐胸(三四尺)深的水可街流”确是亲眼所见。

其实,这些村老所说的只是他(她)们童年时的记忆碎片,更全面的灾情也不得而知。如今,当我们打开那段历史时才发现,那一年的水灾实际情况是什么样的。

据有关史料记录,1939年的七八两个月,包括潮白河在内的海河九大支流同时涨了大水。这一年的7月中旬15、16两日,位于潮白河邻近通州北境的顺义苏庄大闸的洪峰流量猛升,一种说法是达到了11000—14000立方米/每秒,另一种说法是达到5980立方米/每秒。十天后的7月26日,潮白河暴涨,冲毁了顺义苏庄大闸,洪水再次向东南奔泻,夺了漒漒河道。因此,这一天也成为如今通州人,包括上游顺义苏庄以南的村庄,目击过的最严重的一次水灾。

关于这一天及之后的水情,在2003年11月出版的《通县志》“大事记”篇里记载如下:“1939年7月26日始,连日大雨,运河溃决,东南各村水深丈余,死伤无数”;“……8月18日,大雨,河水泛滥,县东南一片汪洋”。

那么,潮白河到底是如何抢了漒漒河道,抢道后又发生了怎样的灾难呢?且看下面的文字:

“潮白河,河广水深,为昔时漕运要路。民国元年(1912年)汛期,在顺义县李遂决口,夺箭杆河南下。民国二年(1913年)(复堵又自)顺义县苏庄决口,水流入漒漒河而潮白河干矣。民国三年(1914年)北运河务局於苏庄修筑滚水坝,年余始成。四年(1915年)河水暴发,滚水坝完全被冲,决口益大。五年(1916年)修筑大铁闸,三十空,上建钢质大桥,长八十余丈。闸板长二丈,高一丈六尺。升降以机(手摇),平时闭闸,使水流尽入潮白河。水涨则启闸,宣泄。费时五年,用款五百万闸工始成,在大闸之西,潮(白)河正流之上又安设小闸一座,计分十空以为调整水量之用。又于苏庄以西经盧各庄至平家疃掘一引河,长十五里导入正流,因之,十八年之久(民国十年至二十八年)颇庆安澜。至二十八年(1939年)阴历六月初十日,潮白河山洪暴发,苏庄大闸被冲去十八空。水势完全入于漒漒河而潮白河之本身终年常涸矣。”

“漒漒河,自顺义县入通县第十二学区穿东西牛甫两村之间,南流至诸葛店、夫人庄之间折而西南入十三学区,沿枣林庄之西,白庙村之东复南,沿广惠菴、田辛庄之西迤逦南下至十一学区贾家疃,东南行入香河县境。缘十二学区地势自诸葛店以北形势渐高,且诸葛店西北向有土闸一所,高约丈余,以防水患,后因年久失修逐渐损坏。至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该闸全部冲毁,河身坍闪无常。宣统二年(1910年)坍至顺义县之赵庄以西。赵庄之西北为苏庄相距甚近。潮(白)河由苏庄东北逆折而西,其曲折处直向漒漒河。民国二年(1913年)潮(白)河暴涨,即由曲折处冲破堤埝,流入漒漒河,虽经河务局数次修坝,堤坝始终无效,是为潮白河夺漒漒河故道之颠末,亦漒漒河两岸每年受灾之主因也。民国五年(1916年)由北运河务局修筑铁闸水患少减。至民国十一年(1922年)漒漒河暴涨,西牛家甫全村被冲,河身西徙二、三里,沿郝各庄直奔夫人庄,曲折南下。至民国十三、四年(1924年、1925年)又由夫人庄向西南移徙渐坍至小杨各庄。至民国十八年(1929年)及二十六年(1937年)小杨各庄坍去大半直袭白庙。二十八年(1939年)大水,白庙西南两面之良田变成沙漠。河身自白庙折而东南,广惠菴全行坍去。田辛庄又坍去少半。自田辛庄以下又西徙沙坞及东堡,冲毁地亩无算。自贾家疃至东仪尹家河多成沙碛,尤以西集为最,而苏庄铁闸竟于是年(1939年)被冲去十八空,巨患无穷,更莫可遏止矣。”

上述“引文”为民国徐白先生主编的《通州志要》卷一“河流”篇—“河道变迁考”一节。该节内容虽有重复、交叉,年号说法也与今日有的志书所载有出入,地名与今也有小别,但对“潮白河夺取漒漒河道”的前因后果,包括漒漒河自身的涨水、摆道、坍塌情形等,可谓记录详实,交待明白。如今仍有老人述说,通州人此前百年内所受的灾害,破坏力莫过于那场“民国二十八年涨大水”。

大水过后潮白河改道汇合漒漒

北京乃至全国的地形地势大致都为“西高东低,北高南低”。历史上,通州地面自北而来的几条河流总体流向也不例外,最终的走向为“依势”东南。惟潮白河在苏庄(入通州境前)处突然向西“勺”出“牛鞅子弯”,从流域村落海拔高度看,似出现了水往高处(西南)流的现象,不知当初是自然形成还是古人为漕运接通北运河使然。但大自然的规律是难以抗拒的,“民国二十八年涨大水”使“向西拐流”的潮白河再次冲破了人为的“百般阻挠”,义无反顾地与漒漒河“白头偕老”去了,反“将正河淤塞变窄,因势利导不可复旧”了。

于是,便出现了现在通州人们所见到的“潮白河”。

回顾历史,这看似是一条“鸠占鹊巢、喧宾夺主”的河流,其实也是历史的回归。因为櫤杆河道本来就是潮河的前身鲍邱水的故道。无论如何,漒漒河(櫤杆河)因潮白河汇流后水势汹猛,河道渐宽深,河面宽度渐达350—500米,最宽水面达800多米,河底均宽200米,平均深度2.5米,再也没有原来“细、直、长”的“绅士”形象,“惠风和畅”“清流激湍”的古风不再,名称亦随之消失,而改称潮白河。潮白河原来向西“拐流”的故道也易名“中坝河”,并常年干涸。“中坝河”一名始于1958年从怀柔水库引水修建的徐辛庄水库。水库位于潮白河故道,时沿河道筑一条3里地长的中坝将水库分为南北二库。

1964年在平港排水沟的基础上,通县政府组织开挖了潮白引水渠,拟将潮白河(原漒漒河)引入中坝河(原潮白河)灌溉农田。然而,自1971年以来,一直干旱缺雨,密云水库库存不足,无需泄洪,上游河道又段段截流,现顺义沮沟以北至密云水库大坝间已设有5闸8坝,含橡皮坝,使1982年后沮沟橡皮坝以下潮白河(原漒漒河)段断流至今。建成于1996年5月的白庙橡胶坝也因无水可拦而闲置。

2011年汛期雨水偏多,通燕高速路以北15公里的河道内形成多处积水沙坑。显而易见,历史上水患频频的潮白河似乎威力不再。

另外,现今也有很多60岁以上的通州、顺义及三河的老人,依据1964年作家刘厚明先生曲剧改编的电影《箭杆河边》所指,误认为1939年被潮白河抢道后剩余的顺义县沮沟、赵庄以北上游箭(櫤)杆河道为箭(櫤)杆河全部,这就是有所误解了。且看下面一段顺义史料:

“箭杆河发源于顺义县木林镇,流经北小营、南彩、李遂三个镇,最后从李遂镇沮沟村东南(赵庄村后西北角)汇入潮白河。全长27.5公里。上世纪80年代断流前盛产芦苇、鱼、虾、蟹等。(河岸)稻米成为贡米,家家会编席,河道直、细,水流急快。无公路、桥梁时坐大笸箩……”

此段文字的确是箭(櫤)杆河的“正根儿”形象,我们亦可从字里行间体会到古老的河貌、风情。其实如若再细细探查,会发现,如今下游入海地段也仍有遗留名唤“櫤杆河”的“残肢”。

抚今追昔,饱受了水灾之苦的漒漒河(櫤杆河)两岸的人民给抢道而行的潮白河冠以“逍遥流沙自在河”“糠帮沙底自在河”等俗名,大概既是对百年前自然灾害的无奈,也是对那些不顾人民死活的黑暗政府统治者的怨恨吧。

这,便是流转在通州区域潮白河的前世今生。